我醒来,胃像有人塞进去热油,又抽走整块肠。我动也不敢动。她睡在我右边,背向我,一缕?两缕?三缕!头发黏在她脖颈上。她腿蜷着手伸着,仿佛活着下锅油炸的蛤蟆,维持着喷香的姿势。灯早已关了,唯有窗外的路灯投进,斑斓地盖在她的脊背上,白,黄,红。我在她的影中感到羞耻,不是性!是见证美的羞耻。我不是那个应该参观她的人,我不该逃票进入这里。我羞赧,懊悔,兴奋,狂躁,我是正常的人,我理应勃起。她不是我爱的人,所有物?我仍在注视她,犹如古人凝望未宰献祭的人牲,刀迟早要落下,网状的人群双腿一软,伸出手想抚摸那反射着油光的皮面。拿着馒头去蘸血是我不屑的低级,那理应做成包裹着我的封皮!我身体僵硬着,像一根斜插在土里的碑。我闭上眼,我不忍再看,在梦与梦的罅隙中堕落下去,仿佛被两片温暖黏腻的私肉夹得无法动弹。她咯咯地叫着,幻化成一尊衣不蔽体的神像,出土在米洛斯岛,肚子被劈开,迸出裹着金黄色脂肪的肠,血,花蕊和我的粉末。粉末是我的试验品,我的元素、五行、星象、汇编语言、双螺旋的一半,男女老少,健美残缺,体毛丰盛而稀疏,全裸着站在蒸汽中,皮肤烫得通红,光滑如釉,指尖低落琼浆,眼窝、鼻梁、生殖器如静待雕刻般未完成。我的三个头在空中如风筝般晃动,俯视着自己的躯干赤裸裸地站在它们之间,只是一瞬便被它们如貂皮般层层朝圣,所有人的体液和肉块变成一片浓稠的哀嚎。

我猛地睁开眼,我已经适应了黑暗,胸口的白蚁作鸟兽散,在我身上寻找着孔洞,毛囊、泪腺、尿道。痛和痒一起迸发出来。我的理性重构又垮塌,我试图摇醒她,像试图撼动沉睡的山峰。她太沉太广,像太行山脉,她高耸入云,像太行山脉!她眼里蒙着雾,腋窝下着雨,私处流着溪,毛孔长着花,鼻孔来着风。快,快来击垮我,快来镇压我!我沉默地哀求,我撼不醒她,我太渺小,我撼不醒她,我欲哭无泪。我在她断层般的山脚下的铜镜内望着镜子里有着我的脸和她的酮体的向导,嘴巴张开,喉咙深处伸出牲畜的爪。羊脂在镜中烧成乌烟,呻吟在镜外呜咽,镜面被氤氲的口气捂掩,终于变得如艾叶般清甜腥臭。我一喘气,她便轰然倒塌。